20131026

異質少年少女〈一〉


異質少年少女〈一〉

  任何故事都難在起頭與結局。

  我看著站在我眼前的女孩一言不發地盯著我,突地就想到了這件事。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地走著,各自聊著自己的話題,昨天晚上和誰做愛、隔壁太太的老公那方面根本不行、昨夜想著自己的姊姊打了幾槍,這些細瑣的話題與存在穿過我與她之間凝結的空氣。路口的車依循著燈號行止,引擎的聲音轟隆隆地,我卻覺得我像是到了一個寂靜的空間。沒有旁人的細節,沒有車子引擎的嗡鳴聲響,我期待她講些甚麼,卻又害怕。

  然後我想到她曾讓我硬到覺得自己就要炸掉。

  她是個很奇怪的女孩。沉默寡言。即使看著你也會令你覺得她並不真的在看你,而是透過了你,看著你背後的空無,彷彿你背後真有個甚麼一般。第一次和她有所接觸是老師指定我們倆人負責學校活動的事務。我記得那天放學後,我們倆人留在教室裏,要討論該怎麼進行活動的相關事宜。

  一開始還沒想太多,直到兩人單獨處在一個空間裏才突然覺得尷尬。在同學裏,我們倆人都是游離於核心圈之外的人。對於她的認知也僅僅在沉默上而已。我們倆人就這樣坐在相鄰彼此的位子上發呆。我悄悄地將視線瞥到她身上,她面無表情地凝視著桌面,似乎也沒有要和我說話的意思。我想說些甚麼打破這個沉默,正要開口,就看到她也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搶先了。

  「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很細,但很柔軟,彷彿帶著一種香氣,可以迷惑我一般,「我們現在該做甚麼。」

  「我也不知道,我們應該要先討論活動的地點吧?」我看著她,眼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放哪去,覺得尷尬,向和她對視是一種很害羞的事一般。「啊,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妳講話欸,妳聲音很好聽欸,平常為甚麼不多說說話啊?」

  「沒甚麼好說的。」她說,並且把頭轉了回去。在她說話的時候我彷彿真得聞到一種香氣,很微妙的香氣,像是她的聲線直接影響我的感知一般。

  「為甚麼沒甚麼好說的啊?你不會覺得沒有人可以講話很無聊嗎?」我問。問出口的瞬間就覺得我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有的時候不是不想講話,而是沒有人可以講話。

  「就沒甚麼好說的啊。」她挽了挽自己散落到眼前的髮絲,歪了歪頭繼續說:「跟那群人講話你不覺得很無聊嗎?他們每天的話題就是昨天看了甚麼節目,甚麼藝人發生甚麼事情。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討論誰的體格更好,假裝害羞說唉噁妳不要講這麼害羞的話啦,可是又期待聽到更多。男人聚在一起就是講女人的胸啊腿啊臉啊。這些到底有甚麼好說的?」講到後面她突然笑了起來,我記得當時我好像被魅惑一般,茫然地點頭。「大家都只想互相壓過對方而已,不過都只是蟲子而已,有甚麼好爭的。」

  她突然拉過我的手,臉上帶著酒窩甜甜地笑著:「你說對吧?」

  我忘了當天我是怎麼回到家的。滿腦子都是她的聲音,細細、柔柔,有著奇妙的香氣,像是絲線一般纏繞著我的心神。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到底該怎麼形容她的聲音。好像一個在水中纏滿蜜的線球,我是蟲蟻,被香氣吸引,真正靠近卻被水所阻隔,看不到她真正的模樣,卻總是散發一個訊息使我失神。

  當天晚上我想著她打了好幾次手槍。晚上做了夢,夢到她和我說話,我就被困在一個結凍的空氣裏,怎麼也掙脫不出來。她稍微撥弄我,我就陷入蜘蛛網裏面,越掙扎越痛苦。

  然後我就醒了。

  活動的細節我已記得不是十分清楚,但從那天開始我像是和她有了共同的小祕密一般,沒有人的時候會講一些話,都是很瑣碎的話,但我像是被洗腦一般,原本平凡正常的一切似乎每日都離我更遠一些,我看任何事物都有不順眼的地方。同學們的話題我越來越覺得無趣,發覺真的就像她說的一樣,同學們聊的永遠都是一樣的話題,甚至生活週遭都一樣,不僅如此還充滿各種真實。

  這個世界是害怕真實的。所以我們從小到大被教育的都是反真相的。我們要友好面對一切,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應該討厭別人,不應該恨,不應該傷害別人,你要謙虛,你要善良,你要快樂。這些事情太多太多都和事實違背,我們還是像醜陋無知的蟲子一樣照著這個世界的筆排列的軌道前進。

  隨著時間的步伐,她越來越令我看不清楚。有的時候我們兩個在下課後就坐在操場邊,一句話都不說,看著操場上的人來來去去。有的時候我想講些甚麼卻又怕破壞這個空間的純粹性。索性也跟著她一起沉默。有的時候我們像舉行甚麼神秘儀式一般,握著彼此的手,緊緊的。像要感受甚麼一般,但我只感受到我越來越硬,像火紅的鐵一般燒灼我的世界。

  「哎,快畢業了,你以後想做些甚麼?」我們午休後都有一個長達二十分鐘的下課時間,我們快畢業的那段時間,有一天她和我在體育館和行政樓之間的防火巷裏,我本來以為又是一個沉默的一天,但她突然又開口了。

  「啊,我,我沒有想做甚麼。」我有一瞬間慌亂了,不知道她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是甚麼意思。「可是我應該也會繼續升學吧。」

  「嗯……」這麼說起來,可能是因為已經習慣的關係。雖然每次她說話的時候我仍然感覺得到一陣奇異的香氣從她身上傳來,但我已經不像第一次感覺到那般感到被魅惑。

  正當我腦中胡思亂想她到底是甚麼意思的時候,她突然笑了起來。我疑惑地看著她,她靠近我,在我耳邊問我:「你有想過我自己打手槍嗎?」我彷彿聞到專屬於她的香味,濃烈地使我暈眩。

  「我……」我正要否認的時候她又說了一句:「不可以說謊噢,我討厭別人騙我。最討厭了。」現在想起來也許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當時她舔了一下我的耳垂。

  「……有。」雖然是這麼難堪的情況,難堪到我恨不得立刻就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卻硬了。我完全不敢想像她知道這件事之後究竟會怎麼對我,是將我當成噁心、低賤、微小、骯髒的蟲子一般從她的世界攆開,讓我完全隔離在她的空間之外,還是……

  我越想越覺得恐懼,我完全無法想像和她之間的關係被切斷之後的日子該如何度過。我確切地明白,即使是我,不過也只是個在她世界之外的「人」而已。她其實是抽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可能我也是吧,所以我們才被這個世界都排在外面,只是她更能將自己交給自己而已。而我也許只能永遠做一個蟲子,依附在更為強勢的一方上。同學們欺負誰的時候我只能應聲,因為怕被一起欺負。我永遠不敢舉手,也不敢獨自說些甚麼,因為我怕決斷,所以我只能隨波逐流。過了幾年,我成年之後也不敢自己做些甚麼決定,不敢成為一個獨立的人。我像老師說的一樣成為「社會的小齒輪」,但是總是被損壞的那一方。啊我當時光想到便覺得害怕。除了她,我彷彿已經沒有一個支柱可以支撐我繼續面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不安與混亂。

  「你果然跟那些人一樣,不過只是蟲子。」我聽不出這句話的喜怒,當我惴惴不安的時候,她的手伸進了我的褲子,握住了我。

  嗯?為甚麼硬了?難道這種狀況會讓你興奮嗎?她好像說出了這些話,我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確切的細節。聲音彷彿離我越來越遠,我的腦子只剩下她的聲音和她的味道。她一邊說著一些甚麼,一邊稍微用力的搓揉我硬到極點的肉棒。我像是退化成動物一般,張著嘴喘氣,想回答她些甚麼,卻甚麼都說不出口。她好像說了一些甚麼很骯髒的話罵我,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她好像發洩一般,使勁地握著我的肉棒,我一邊痛著一邊又覺得自己快爆炸了。最後我感覺自己的世界爆炸了,我像是在短短的時候靈魂離去又返回一般。

  我喘著氣看著她,她面無表情的把手從我的褲子裏抽出來,手上都是我黏濁的液體。她不斷地把拇指和食指相碰又離開,看著我的精液在她手上不斷牽絲又斷裂的樣子,我吞了口口水。她像是感覺到我的視線一般,仍然面無表情的將視線轉過來看著我。

  忽然她笑了。

  她把沾滿我精液的手指放進自己嘴裏。我看到又覺得轟地一聲意識彷彿又要抽離我的身體,但她突然靠近我,又講了一句令我感到渾身發冷的話,「啊,蟲子真好呢。只要滿足自己的慾望就行了。你果然和那些人一樣,只是蟲子。」

  我感覺自己從天堂跌到了地獄。

-Continue-

20131022

時代的愛情


時代的愛情

遇到崎嶇就脫節
但每個人都凝望著
因猶豫而無法到達的彼方
開著燦爛的花
屆時所有的傷都成為光


BG有感:
01.有些人真的只是想要「談戀愛」這個狀態
02.有些人交往是預設分手的立場再進行的
03.這個時代多數人都期待結局,放棄過程
04.過程無災無難不一定有結局,有結局的不一定有滋有味
05.這是個大分手時代,多數人都琢磨著愛情→感情、親情的瞬間是否要走
06.許多人經不起考驗的感情,承受不了彼此的情緒就直接撒手不管
07.曾經傷心不是你傷害別人的藉口
08.儘管對結局絕望,對未來沒有期待,但還是爭先恐後的進入戀愛狀態
09.我只能解釋為多數人都期待著一個燦爛的結局
10.大家都是期待彼方的。

20131020

〈葬禮──致外公〉


〈葬禮──致外公〉

這是個插滿花的現場
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故事
對生活的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深
有人哭了。有人走了。
有人以為自己傷心
有人帶著傷口前來,卻痛得發抖
他們將你的歷史貼著肋骨緊緊縫上
將你綁在棺木裏
稍微的焚燒,就將語言燒成舍利

你知道終究有這麼一天
無常才是恆常不變的
彷彿想起了當年的戰亂,死亡
每天都在你的眼底起落
你參加過許多場葬禮
每日從夢中醒覺都在向昨日告別
有些話說不出口,也不必說了
星辰在夜晚擦亮自己的身體
你在臨走前也擦了擦自己
決定再也不回頭

雨溫柔地下著,撫摸所有踟躕
沉默都在黑夜裏幽微地亮著
你曉得人無非是在世上漂流
最終成為無根的洞穴
所有疼痛都會被留在裏面
獨自前來,獨自離去
你彷彿回到自己的家鄉
那裡也是個充滿花的地方
火焰像雨一般溫柔地理解你
撫摸你每一吋疲倦的肌理
帶你到沒有傷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