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710

〈你告訴我〉


 
你告訴我一本書
該從何閱讀起
告訴我該穿上什麼衣服
和你一起虛度時光
即使什麼都不做
也是好的。你告訴我
 
什麼時候該醒
什麼時候該睡,例如現在
你說這個時候
最適合捏塑夢的形狀
讓一些沉重的事物變輕
輕如煙塵般虛幻
例如死亡。你告訴我
 
睡著的時候該想像
漂浮在大氣上
也許和你一起做愛
我想起來的確是你
告訴我愛,也許只是
每天和你吃同樣的吐司
和你走同樣的路
和你併肩
和你醒,或者和你睡
 
你告訴我該如何說晚安
首先,溫柔。溫柔是必要的
要用輕柔的聲音
你告訴我,哪邊?那邊
哦,我是指,哪邊的聲音
要揚起,哪邊必要的
愛撫要頓下,碰觸你
碰觸你的哪裡會讓你
想起死亡,想起
溫柔的獸,即使舌上
充滿的倒刺想必也溫柔吧
 
那些瘋狂的愛意即使癲狂
也是溫柔的吧,是吧我想
你告訴我的好多好多
我都記得了
你告訴我的一切
我都記得了
但你沒告訴我怎麼忘記你
你告訴我,該如何
才能成全你在我內心的死亡
你告訴我

20150708

〈負疚〉

那天你告訴我
要我別再愧疚了
別再因為那些風化的過去
流下眼淚,像你
在我面前將時間攤平
收整,像是安靜的鳥兒
撲騰翅膀帶來風的語言
告訴我,我們身負的傷痕
那些結痂的疼痛
早已經能夠剝落,長成
新的枝枒,新的生命
 
我一直不敢問你
關於過去,像是提起
就像觸碰含羞草的葉
草葉合起的樣子
像將窗關上的模樣
我承認我是負疚的獸
那些疚最後成為倒鉤的木刺
成為我負傷的謊
笑著說沒事,身上
卻不停流出沉默的血
你和我說夠了
但怎麼能夠呢
怎麼能夠
 
我看著前方
什麼都沒有但我看著
像是這樣看著
就能再看見你
能夠再和你說一句對不起
再聽到你多說一句
即使只是談論天氣
例如今天天氣
擁有豐沛的雨量,與狂暴的
疾風肆虐我們共有的
虛無與哀傷的草原
即使我們只能並肩而坐
沉默地度過午後什麼也不說
那也是好的
也是非常好的
 
你告訴我別再說了
別再因為你而受傷了
我看著遠方的雲
陰鬱而沉重,像是就要
再也負荷不了的落下眼淚了
我像是流著你的血
也流著雲的血
遠方的風吹來,感覺自己
又輕了一些,朝你更近了一些
你說別再因你傷心
而感到傷心與愧疚了
我也和你說了同樣的話
別再愧疚也別再沉默了
我們都需要像雲一般
集合落雨,解散放晴

20150706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生命中總有這種
茫然的驚惶與時間的死
同時掠過身邊的時刻
在一間小餐館
午餐的時刻尤其喧鬧
甚至無法明白
後面的笑聲是否以一種
極為規律的節奏起落
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徒然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是麻木的患者
看著所有的冷
與所有的熱在我眼前匯集
一切都是虛假的議題
戰爭與死刑,經濟與和平
這些是否能成為或然的或然
我是指那些負負得負者
正負得正者的世界
以玄秘的規律正運轉
他掌心中瑰麗的星雲
 
我知道悲傷總是突如其來
沒有人期待傷害
即使傷害總是已經造成
但偶爾也有一些時刻
是連神明也相對無言的
我的城在砲火的黎明
我的砲火隨著夜
一起死去,一起成為過去
我也許知道什麼,也許
忘了什麼,像是我
坐在喧鬧的餐館中
寫著詩,即使明知自身的命運
將在一小時後面臨考驗
我知道,但也不知道
做出的一切是否合乎禮儀
合乎塵土的歸宿
看到一切是盡頭
又彷彿從未有過盡頭
 
如果我明知自身的宿命
卻又不得不前行
成為自己的惡龍,他人的勇士
那我是否超越了命運
超越了自身的囚籠
又或者,或然的或然
最終能夠成為必然嗎
我的逃離最後是否能夠視作歸返
我明知死,不得不死
卻在谷底惶惶
等待瑰麗的星雲自我身前經過
帶走我必死的宿命
然而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不知道是否突然
就一切都成為徒然

20150705

〈我想我會慢慢放下你〉

〈我想我會慢慢放下你〉
 
我想我會慢慢放下你
像慢慢放下自己
逐漸懂一個人
在屋內聽雨的呼吸
像是只要了解雨
就能夠了解自己
覺得只要學會雨的呼吸
這樣眼淚就能變成雨
 
我知道一切沒有解決的一天
知道你在離開我之後
我們都學會更多生活的技巧
懂得說謊的時機
做夢的方式
甚至是做愛的語言
我知道一切都沒有解決
只是習慣假裝自己一切都好
讓世界在軌道上跑
讓我在世界上走
 
我知道這些話說起來太早
但不說又太晚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多餘
但說了也不會讓雨
更快下完,像我
做了什麼也許讓自己毀滅
不做什麼也許讓別人毀滅
我怎麼會知道
一朵自由行走的花
最後會葬在哪裡
 
如果你熟知雲和閃電的脾氣
如果你知道什麼時候
我們能酣睡一如剛熟識時
相談甚歡如初生的獸
那你會不會也放下我
像我放下你一般
輕柔且安穩地放置
在柔軟的雲上
如果你知道自己終究
是放下了我,那你也該知道
我會慢慢地放下你
像慢慢放下自己一般